第2章 马克·扎克伯格
第2章 马克·扎克伯格
凌晨1点10分,室内装饰品出现了一些问题。贴在墙上的白蓝相间的绉纸开始下垂,有些垂得很低,那褶皱好像马上就要盖住下面超大的酒桶;装饰海报闪闪发光,张贴在绉纸之间的空白地方,海报也开始失去黏性,掉到地上。米白色的地毯几乎被一摞摞光滑的电脑打印纸完全覆盖。
装饰品掉落也是有原因的。固定海报和绉纸的胶带印记依旧清晰可见,是日夜运作的暖炉散发的热量造成了这番情形。
当然,10月的英格兰是离不开暖炉的。悬挂在天花板上方的标语——“哈佛大学犹太联谊会,欢迎你的到来”也因为室内高温而垂直掉落了一半。超大的窗户镶嵌在教室后面的墙上,结满了冰,写着标语的旗帜也无法掩盖那些冰。这个房间位于哈佛院中一栋旧楼的深处,平时用作哲学教室或历史教室。
总的来说,装饰团队已经竭尽全力去装饰这个房间。他们搬走了一排排破旧的木桌椅,试着用海报和绉纸遮住破烂的墙壁,张贴标语以盖住丑陋的荧光吊灯。
扬声器中传来的乡村蓝调音乐是唯一令人满意的了。两个大型扬声器看上去很昂贵,它们分别被放在讲台的两端,与苹果音乐播放器相连,教授授课时经常站在它们中间。空气中混杂着流行的与过时的乡村摇滚乐,这可能是因为音乐播放列表比较混乱,也可能是委员会成员欠缺考虑造成的。
即便如此,音乐也不算太糟糕,派对负责人带来的扬声器也不错。去年,派对使用的是放置在教室后边角落里的彩色电视机,电视机循环播放着借来的尼亚加拉瀑布风景的光碟。尽管尼亚加拉瀑布与联谊会和哈佛没有什么关系,但瀑布奔腾的流水声似乎与这场派对很搭,而且还是免费的。
扬声器是升级版的,剥落的海报也是升级版的。派对是意料之中的事。
爱德华多站在标语下面,轻薄宽松的裤子套在他细瘦的双腿上,牛津布衬衫一直扣到了喉咙那里。他周围站着4个和他装扮相似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大二或大三的学生。这几个人组成了一个小组,共同扮演着派对第三方的角色。在房间另一侧的某个地方,两三个女孩混在人群中。其中有一个女孩竟然穿了裙子,不过由于天气的原因,她把裙子穿在了厚厚的灰色毛线裤外面。
这并非是《动物屋》(Animal House)中的一个场景,但哈佛的秘密联谊会与其他大学的酒宴不同。而且,这个联谊会也算不上是秘密联谊会的明珠,它是校园内犹太学生的主要联谊会。其成员的平均分数比其宗教倾向更令这个联谊会臭名昭著。其实,它的名声与其名义上的宗教倾向没有任何关系。真正虔诚的犹太学生都加入了希勒尔会所,他们严格遵守犹太教规,只与犹太人约会。犹太联谊会更适合那些没有宗教信仰的犹太孩子,这些人的姓氏最能体现他们的犹太人特征。对参加犹太联谊会的孩子而言,能交到一个犹太裔女朋友是很不错的,这样可以让父母开心,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交到一个亚裔女朋友的可能性会更大。
这就是爱德华多对他周围的兄弟做出的解释。这个话题经常被提及,因为它取决于每个人所持有的人生观。
“并不是说像我这样的男孩一般会被亚裔女孩吸引,”爱德华多在喝潘趣酒的间隙这样说道,“而是亚裔女孩通常会被像我这样的男孩吸引。乐观地讲,如果我想和最热辣的亚裔女孩谈恋爱,那么对我感兴趣的女孩可能会有一舞池那么多。”
其他孩子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爱德华多的逻辑。要是在过去,这些孩子肯定会把这个简单的等式分解成更加复杂的运算法则,试图解释犹太男孩与亚裔女孩之间的联系。但是今晚,他们只想简单点,可能是音乐的缘故,响亮的音乐正透过昂贵的扬声器回响在整个房间里,让人难以进行任何复杂的思考。
爱德华多看了看穿着裙子和毛线裤的女孩,同时扮了个鬼脸,“虽然现在这个舞池有点儿枯燥”。
周围又是一片附和声,但这4个联谊会兄弟并没有想要改变现状。站在爱德华多右边的是一个身高1米7左右,身材矮胖的男孩子,他参加了哈佛象棋队并且精通6国语言,但这些技能并不能帮助他成功约到女孩。他旁边的那个男孩曾为哈佛校刊《哈佛深红报》(Crimson)画过一套连环漫画,他空余时间大都在莱弗里特楼食堂上面的学生休息室里玩角色扮演游戏。这名漫画家的室友站在他旁边,身高超过1米8,他没有去打篮球,而是像犹太人预科学校里的高中生一样选择学习击剑。他擅长重剑,这项技能在追求女孩时发挥的作用与它在现代生活中各个方面发挥的作用一样。如果一个18世纪的海盗袭击一个辣妹的宿舍,他会整装待发,但除此之外,这项技能别无他用。
第4个孩子站在爱德华多正对面,他曾在菲利普斯埃克塞特学院(马克·扎克伯格就读的高中)学习过击剑,但不像他左边的高个孩子那样有天分。他和爱德华多一样,都有点儿愚钝,但他的四肢与他那纤细的、有些运动细胞的身躯更协调一些。他穿着大口袋短裤,还光着脚穿着凉鞋。他的鼻子很高,有着一头深棕色的卷发和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装着一些有趣的东西,但是没有任何自然情感,也无法被解读。他那张瘦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即使他身处一个充满活力的群体中,即使他周围都是熟悉的面孔,他的姿势、他的整体气质都显得十分忸怩。
他的名字叫马克·扎克伯格,是一名大二学生,爱德华多曾多次在联谊会的各种活动中和他碰过面。除此之外,爱德华多记得自己至少在凤凰社的预备胖奇派对上见过他一次,但他依旧对这个孩子一无所知。然而,马克早已名声在外:他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住在柯克兰的宿舍楼,在纽约一个名为多布斯码头的中上阶层城镇长大,他的父母是牙医和精神科医生。据说他在高中时是一个极品黑客,擅长闯入电脑系统,后来偶然在某个地方被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列入黑名单,故事大概就是这样。不论故事是真是假,马克确实是一个电脑天才。他在高中时就已经出名,那时他的编程技术就已相当熟练,他发明了电脑版的冒险游戏,还和一个伙伴发明了一个叫作Synapse的软件程序,这是一个MP3(一种能播放音乐文件的播放器)插件,能够帮助播放器“了解”用户的喜好并据此定制播放列表。马克将Synapse发布在网络上供人们免费下载。几乎与此同时,各大公司开始相继给他打电话,希望购买他的发明。有消息称,微软曾出价100万~200万美元聘请马克来公司工作,但令人吃惊的是马克拒绝了这个请求。
爱德华多不是电脑专家,对黑客也知之甚少,但他们家世代经商,当听到有人拒绝百万薪酬时,他觉得十分有趣,也感到有些吃惊。相对于马克那忸怩的表情,这件事使他成了一个谜一样的人。他是一个谜,显然也是一位天才。继Synapse之后,马克在哈佛编写了另一个名为“课程搭配”的程序,哈佛的学生能够通过这个程序得知其他学生选了什么课。爱德华多也用过一两次这个软件,试着查找他偶然在食堂里碰到的辣妹的行踪,但并没有什么用。这个程序很不错,校园里大多数孩子都喜欢这个程序,而不是喜欢这个程序的发明者。
当另外三个联谊会兄弟走到潘趣酒桶那里去倒酒时,爱德华多抓住这个机会仔细打量了这个一头卷发的大二男孩。爱德华多向来以自己能看透别人的个性而自豪。这是他父亲教给他的一项本领,能帮助他在商界抢得先机。对他父亲而言,商业就是一切。爱德华多的父亲教导爱德华多要明白竞争的残酷。爱德华多的祖父是富裕的移民,曾在“二战”的大屠杀中死里逃生,之后来到巴西。作为一个常年游走在商场的商人,爱德华多的父亲明白不论处境如何,成功都是十分重要的。他们一家起初住在巴西,但在爱德华多13岁时,他们家不得不匆匆迁往迈阿密——当时,由于他父亲商业上的成功,爱德华多的名字被列入一个绑架名单。
初中时,爱德华多体会到自己在一个陌生世界中的漂泊感,他努力学习英语这门新语言,也试着适应迈阿密这座新城市。他不了解电脑,但是他彻底体会到作为一个尴尬的局外人是什么样的滋味。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马克·扎克伯格从外表看就明显与众不同。或许是因为他太聪明了,因此不太合群,甚至与身边的同龄人也格格不入。这些人与马克是同一类型的孩子,他们本身不是犹太人,但像马克一样,这些孩子有些愚钝,对运算法则不感兴趣,在周五晚上无事可做,只会在贴满绉纸和彩色海报的教室里闲逛,谈论着那些无法触及的女孩。
“真有趣。”马克最终还是打破了宁静。他的声音毫无起伏,爱德华多无法猜测他想表达的情感——如果他的话语中包含情感的话。
“是的,”爱德华多回答道,“至少今年的胖奇派对有朗姆酒。这次的派对办得不错。”
马克咳了几声,把手伸向绉纸,摸了摸离他最近的一根丝带。胶带已经脱落,丝带飘向地板,落在马克穿的阿迪达斯牌的凉鞋上。他看了看爱德华多。
“欢迎来到丛林。”
爱德华多咧嘴笑了笑,尽管他不能从马克单调的话语中判断出他是否在开玩笑。但他觉得这个孩子的蓝色眼睛里蕴含着许多东西。他似乎注意到了他周围的一切,即便他站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或许他真的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天才。爱德华多突然想和这个人交朋友,想深入了解他。一个在17岁的年纪拒绝百万薪酬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我觉得派对将会在几分钟后结束,”爱德华多说道。“我要去河边的艾略特楼,能再说一下你住哪个楼吗?”
“柯克兰。”马克回答道。他迅速把头转向讲台另一端的出口。爱德华多看了一眼其他朋友,他们都还在潘趣酒桶旁。他们住在拉德克利夫四方院宿舍楼,所以派对结束后,他们会去往另一个方向。这是了解这个忸怩的电脑天才的绝佳机会。爱德华多点了点头,然后跟着马克穿过人群。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在穿过讲台时,爱德华多主动提议道,“我那层楼有场派对,我们可以去看一下,虽然那个派对也一般,但肯定不会比这个差。”
马克耸了耸肩膀。他们在哈佛待的时间都不短了,都知道宿舍派对会是什么样子:50个男孩和几个女孩挤在一间棺材大小的小房间里,房间里还会有人试图打开非法渠道搞来的便宜啤酒。
“好啊,”马克回答道,“明天我需要解决一个对数问题,但我的脑袋在醉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更加灵活。”
几分钟以后,爱德华多和马克挤出了教室,走进通向一楼的水泥楼梯间。他们安静地走下楼,转眼间就来到一面双扇门前,门外是树木林立、寂静无声的哈佛校园。一阵强风猛然穿过爱德华多单薄的衬衣。他把手插进运动裤的口袋里,开始沿着那条通向哈佛校园中心的人行道走,10分钟就能走到河边的宿舍楼,爱德华多和马克都住在那边。
“见鬼,外面只有零下12摄氏度。”爱德华多说。
“应该有4摄氏度吧。”马克回答说。
“我是从迈阿密来的,对我来说这就是零下12摄氏度。”
“看来我们应该跑跑步。”
马克开始慢跑,爱德华多跟了上去,他喘着粗气追赶着他的新朋友。他们并排跑过通向怀德纳图书馆大门的宏伟的石阶。很多个夜晚,爱德华多都沉浸在图书馆一排排的书架间,他仔细拜读亚当·斯密、约翰·米尔斯、约翰·加尔布雷思等经济学家的作品。图书馆在凌晨1点还开着门,在大理石建造的大厅里,温暖的橘色灯光透过玻璃窗,在宏伟的台阶上留下了长长的影子。
“到大四的时候,我要在书架间做爱。我发誓,我一定会这么做。”爱德华多喘着气说道。这时,他们沿着最下面一层台阶走向通往剑桥的铁门。
这是哈佛的一个古老传统,也是学生在毕业前应该做的事情。但实际上,只有少数孩子能完成这个使命。虽然那些装有自动滑道的巨大书架就像迷宫一样——这座大型建筑物的下面还有很多这样的楼层,但总有学生或职员潜伏在那些狭窄的过道上,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做这件伟大的事。然而,几乎很难找到一个愿意这样做的女孩。
“注意台阶,”马克说道,“或许你应该先试着找个女孩去你的宿舍。”
爱德华多皱了皱眉,然后又咧嘴笑了起来。他开始喜欢马克这种略带讽刺的幽默感了。
“事情还没那么糟。我最近在参加凤凰社的胖奇派对。”爱德华多回答道。
当他们拐弯走向这座大型图书馆的另一侧时,马克看了爱德华多一眼。
“祝贺你。”
又是那种毫无声调变化的声音。但是爱德华多能从马克眼中闪耀的光芒中看出他对此感到吃惊,并且十分嫉妒。爱德华多在聊起他的胖奇经历时,他早就预料到马克会有这样的反应。事实上,爱德华多希望无意中告诉所有他认识的人,他离成为凤凰社成员的目标越来越近了。他已经参加了三场胖奇派对,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取得成功。
“噢,如果我成功加入凤凰社,也许我能在凤凰社的名单上加上你的名字。明年,你也可以以大三学生的身份参加胖奇派对。”爱德华多说。
马克又停顿了一下,他也许是为了歇口气,但他更有可能是在梳理信息。他说话的方式像计算机的工作模式一样:输入,再输出。
“那会很有趣。”马克说。
“如果你还认识其他成员,你的胜算会更大一些。我敢肯定他们当中有很多人用过你的课程搭配程序。”
爱德华多心里明白,虽然他嘴上这样说,但是这个主意非常愚蠢。凤凰社成员不会因为电脑程序就对这个忸怩的孩子感兴趣。编写电脑程序代码并不会受到欢迎,电脑程序也不能让人出名。一个人受到欢迎的途径是参加派对并与漂亮的女孩一起出席。
爱德华多还没有想这么多,但昨晚他收到了第四场胖奇派对的邀请函,这场派对极其重要。一周以后,附近的凯特酒店会有一场宴会,之后凤凰社还有个派对。这将是个盛大的晚会,也许是新会员加入凤凰社之前的最后一场大型胖奇派对。邀请函“暗示”爱德华多需要带一个约会对象共赴晚宴,他听同学说凤凰社成员会通过准会员女伴的质量来衡量他们的水平。谁的女伴越漂亮,谁就越有可能通过最后一轮胖奇派对。
收到邀请函之后,爱德华多在想如何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能在派对上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伴,而他的宿舍不可能会有女孩造访。
所以爱德华多不得不自己动手。一天上午9点,他在艾略特楼的食堂径直朝一个他认识的热辣女孩走去。这个女孩叫玛莎,体型丰满,是一位金发美女。她比爱德华多高5厘米,奇怪的是她喜欢梳80年代的发型,但她在东北地区的预科学校中已经算很美了。总之,她是参加胖奇活动的理想人选。
爱德华多吃了一惊,玛莎同意和他一起参加最后俱乐部的晚宴。爱德华多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因为凤凰社的名气,而不是因为爱德华多有魅力。这也印证了爱德华多对最后俱乐部已有的认识。它拥有强大的社交网络,能帮助其成员立即拥有社会地位,这也吸引了最酷、最热辣、最优秀的人。爱德华多并不幻想玛莎会在胖奇活动结束后和他去怀德纳图书馆的书架间干那件“伟大”的事,但至少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可能会让他送她回家。即使她在宿舍门口轻吻他一下把他打发掉,这也是爱德华多这4个月来遇到的最高兴的事情了。
当他们来到图书馆后面的角落,从建筑物那古老的石柱所投射的长影子下慢跑出来时,马克又用难以捉摸的目光看了爱德华多一眼。
“一切都能如你的意吗?”马克问。
他是指图书馆还是指他们刚离开的那个派对?是指犹太人联谊会还是指凤凰社?两个木讷的孩子穿梭在哈佛校园里,一个穿着扣得紧紧的牛津布衬衣,一个穿着宽松的短裤,他们冻得要死却还要去参加某个糟糕的宿舍派对。
像爱德华多和马克这样的孩子,他们的大学生活会不会发生更有意思的事情呢?